“主席，这可是大功一件呐。”他旁边胖墩墩的中年人，是叫钟黎吧，看到信封里的玉券兴奋地叫唤，一副傻样，不明白这样的人是怎么当探长的。我没有说什么，凝视着小白脸，他也是如此，一言不发，和这种同僚做事，真是难为他了。
“我还有几点疑问。”他避开视线，拍了拍桌子，打断了钟黎，“先别光顾高兴。”
“这样吧，探长，让我单独审问这位‘迪埃’先生吧。”他又扫视了屋内，指了指侧边的房间，那是青青所在房间的隔壁。“希望您不要在意我念及的一份私情。”
“您大可放心，何况案情已经如此明了。”探长笑着吩咐在我背后的那两个警员，把我双手靠背锁上手铐，粗暴地把我推进屋内，害我踉跄差点摔倒。
房间是一间客卧，和乌洛斯特岛上其他建筑一样，是简约风格。小白脸慢步走入屋内，好好锁上门，然后，用精神力封锁了门，我皱了皱眉头。
整扇门都被精神力所覆盖的话，确实无法用任何蛮力打开，不过我和他魔法等级接近，不见得打不开，他也应该知道这点。
除此之外，他还特地施加了隔音的魔法。
“你……现在该叫迪埃了，真是好久不见，迪埃，没想到都过三年了。”小白脸把窗帘哗啦展开，外面是乌洛斯特岛外绮丽的景色。
“是啊……”他的脸上失去了原有的诙谐，蒙上了一层严肃，我也触人生情不禁搞到伤感，是啊，都三年了。
“本来还想叙叙旧，不过现在看来条件不允许，”他把椅子挪开，好让我坐下。
“很遗憾，我对伯马的死一无所知。”我摇摇头。
“那就玩个游戏，我们曾玩过的，”他说得很慢，“通过对一个事物的叙述，来分析叙述者的心理状况。”
“那时我和你关系可不是很好。”以致于我到现在连你名字都想不起来，“你是在给嫌疑犯做心理画像？我听说过这种新式的审问技巧。”
“你可以这么认为，你看，鸟儿们正在蔚蓝的天空中自由地翱翔。”他长吁道，“你就以此叙述吧。”
“我说不上来，”我怀疑这是陷阱，并没有率先回答，“你可以先做个示范。”
“嗯？说到鸟的话，现在是秋季，鸟都很肥呐，肉很好吃，等把你抓回去之前，我和琪雅小姐可以在乌洛斯特岛这烧烤，而且还有鸟蛋。”他舔舔嘴唇，“琪雅小姐就是抓住你的那个黑发少女，现在是我的副官。”
“你看上了？”
“算是吧，不过她现在有点拘谨。”
他的表情显露出端倪了，即使矢口否认也没人信吧。
“真好，活得充实。”我不禁揶揄道，“我记得你过去的理想是吃软饭开后宫。”
“别扯开话题，该说说你的感想了，迪埃先生。”他害羞地回避这个话题。
“我并没有什么感想，你也知道，我是个无情的人，不如说绝情。”我歉意地苦笑，示意自己被锁住的双手，故意弄得噼啪响，“何况我现在还是这种身份。”
“你还真是喜欢耍小滑头啊。”
他递给我钥匙，手铐很紧，我摆弄了三分多才解开，手腕上还勒出了一道道痕迹。
“其实我没什么想法，对于那些鸟，能想到的也只是我们所在的是秋季的海岛上，仅此而已。”我甩动着微麻的手腕，好让血重新流通，“天空上有五六只鸟，窗外的视野只涵盖不到岛的四分之一，由此可以推测，这座岛一共有四十来只鸟，我从中能清楚乌岛的大概面积。”
“还有呢，你还能在这些鸟中知道什么？”他很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我还能知道伯马先生一定不像你那样爱吃鸟肉烧烤，否则它们一个都活不了。”我开了玩笑，“好了，你到底想对我这名嫌疑人说些什么。”
“其实嘛，从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，我就确定你绝对不是凶手。”
“没想到我们的友谊竟然这么浓厚，我快要哭出来了。”我象征性地抹了抹眼睛。
“不，如果你真是罪犯的话，绝对不是这种小打小闹，七个魔法师都是在夜里被暗杀的，这实在不是你的风格。”他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，又让我觉得很严肃。
“已经是第七个了？”我咬了咬手指，“我不会有危险吧。”
“其实算上伯马，共死了四个，迪埃！不错的反应。”小白脸很愉悦地对我说，“之前说的话都是让你放松警惕。要是你真是凶手，当我说出‘七’这个数字时，你必有一瞬间的迷惑，而我没有看到，动作也很逼真。你要么是罪犯里的演技派，要么肯定是无辜的。”
“哈，真是无聊。”
总觉得又被小白脸给耍了，不过好歹恢复了我的清白。
“小白脸，归根到底，你想做什么？”
“不要老是叫我这个外号！”小白脸大概知道我不是凶手，露出了真面目，窣地躺在床上，连鞋都不脱，“我是有名字的，我叫觊兰·门罗。”
“是吗，你又改名字了？”
“这是我的真名！从来都没变过，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记得别人名字啊！混蛋！”小白脸，姑且叫觊兰吧，憎怒地拍打我的头。
“抱歉抱歉，那既然你相信我不是犯人，什么时候能把我放了？还有，”我小声囔囔，“你千万别把我的身份公开，当一名不在册的魔法师很麻烦的。”
“不行，你既然还存有这样的推理能力，就应该帮我找到凶手。”小白脸摊开手，“何况刚刚那种游戏在法庭上根本不能作数，原则上你还是最大可能的凶手。”
“过分了，我这么困窘还要帮你忙，现在还要诬陷我是杀人犯。”
我从来没有如此忘恩负义之辈。
“上次你惹出的事谁帮你处理的？给你汇的钱从哪里来的？叫你帮一次忙很过分吗？你还好意思说。”他不屑地站起来，“看什么看，想打架吗？近身格斗你拿过合格吗？你要认清现状啊，迪埃同学。”
“好好，”我叹了一口气，“不要忘了报酬，我最近有缺钱了。”
“行行，够你花一年了。”他脸上没什么起伏，看来真的是富了，我顿时恼怒。
“我还要进入国立图书馆的最高权限。”我需要更多关于诅咒的资料。
“这个你找我有什么用？我又不能干涉国家内政。”他终于皱起眉头，“混进机关编造假身份很麻烦的，短时间不行。”
“时间不重要。”
“那好，你可以到处转转帮我搜集线索，”他又恢复了坦然，“不说这个了，那个女人是你什么人？难道说……”
“小白脸你就这么指望我出丑。”我不想和他聊她的事。
“都说了，我叫觊兰。”他又打了我一击后脑勺，“不要转移话题啊，你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会让大小姐伤心的。”
“就是委托人，那些玉券就是靠她得到的。”我没有详细解释，“说到底我也不清楚她的身份，不过应该很有钱就对了，至少很重要。”
“所以，你的女性恐惧症治好了。”他眯着眼睛看他，“她叫什么总知道吧，她委托什么？想干什么？”
“不知道真名，平时叫她青青，她咨询我黑魔法的问题，我没睬她，她就傻傻跟过来了。这次来乌洛斯特岛也是她想请伯马来请教。”我简略地解释了我和她的关系。
“黑魔法？”觊兰略微吃惊，“你怎么做起蛊术师的勾当啦。”
“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，我和她直接接触不到三天。”
“是吗，祝你们百年好合。”
“要是哪天我见到你的副官，是叫琪雅小姐吧，我到时候一定加倍返还。”
“好了，不开玩笑了，你是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焦头烂额。”觊兰烦躁地梳理着自己金发的刘海，“你觉得真凶是谁？”
“你这才是开玩笑吧，我知道个蛋蛋啊，而且我现在还是嫌疑犯。”
“我不想无功而返，你不知道，我们在乌洛斯特岛等凶手重回现场可是埋伏了整整两天，结果不想抓到了你。其实我倒是希望你是凶手，那一切都好办了。”
“你不是说从犯罪现场发现戒指了吗，为什么不从戒指的来源着手？”
“你说对了，这点我也调查过了，那枚戒指是伯马尸体附近发现的，伯马先是被火枪击伤，后被匕首捅死。你知道的，魔法师一旦被击伤，就很难有抵抗能力了。”觊兰从口袋中掏出一本笔记本，上面工工整整写满了他的字迹。“那是一枚完全没用过的老式魔法戒指，出产于约五十年前，那个我们还没出生的时代，曾经流行过，如今只是前辈的怀念。”
“值得一提的是杀死前三个死者的也是那把匕首，我们也是通过这一线索把整个案子串通起来的。”觊兰用手大致形容了下匕首的长度和形状。
“有个疑点，”我发现了里面的不对的地方，“为什么整整几十年，这枚戒指都没用过而没有使用过。这说明它可能是一文不值，但对那人来说有非同一般的纪念价值。”
“你说对了，我就是从这个方面考虑的，它不可能是伯马先生的，就像一个老车夫不可能拥有辆没有使用过的马车，哪怕真的有纪念价值，魔法师的探索欲也会引诱着他。”
“除了你的猜测之外，我还有个想法，那枚戒指或许是故意放在那儿的，所以凶手不会回收戒指。这或许是仇杀，这四个人有什么共同点？”
“他们都是男性，都是德高望重的魔法师。职业的话，伯马是炼金术师，两个是战时魔法师，还有一个是黑暗巫师。这些职业都是专攻魔法的，那些魔法体术双修的却没有。”
“因为会体术的魔法师，是很难杀死的，火枪精度很差，一旦无法击中，很容易被反杀。”我推测到，“像我这样的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，至于小白脸你这种会剑术的业余高手，还是主席大人，谁敢杀你啊。”
“嗯，看来我列的名单要特别加上你的名字了。不亏是你，其他的不怎么样，但推理能力却是我见过的最为杰出的。”觊兰拍了拍手，随后从怀里掏出信封，就是那张放三张玉券的信封。“接下来你需要这个，还有那拐杖我也会归还给你。”
“谢谢哈。”我接过信封，塞进裤兜里，“现在误会解除了，你可以放我出去了吧。”
“虽然我信任你不是凶手，”他把拐杖放在桌上，“但我又怀疑你的敬业精神，所以我不得不给你施加压力。”
“压力？什么压力？”我感到气氛不对，觊兰眼中闪着杀气。
“接下来呢，我为你准备了一个见面礼！你一定会惊喜！”觊兰大笑一声，从床上跳下来，从枪套里拔出短式火枪，对准我的脑袋。
“呜哇！”我吓得往后退几步，而觊兰笑着向我靠近。
“喂！你做什么！觊兰！你疯了吗！”
“你已经知道足够多了，也该牺牲一下了。”觊兰露出诡异的笑容。
“喂，这不是你主动告诉我的吗？”
不会吧，我要被灭口了？
虽然我相信他应该不会真的杀了我，但我也认识了他这么多年，觊兰是那种只要掏出枪就一定会开枪的性格。可恶，这种密室中是没有什么瞬发魔法可以触发的。
“还有那个女人，叫青青对吧，本来想让她陪着你一起去的。”他耸耸肩，“但想想还是算了，免得你不务正业。”
“你想做什么！你想对青青做什么？”
“你还是很看重她的嘛，真好。”
“可惜我不能陪琪雅小姐一起去烧烤了。”觊兰露出落寞的表情。
“唔？”我下意识地护住头，蹲在墙角边。
……
“砰！”
透过手缝，我看到觊兰把火枪往下，对准他自己，狠狠地开了一枪。
血溅到他的礼服上，染红了他的炼金术师徽章，
还有整个房间，到处都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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